他咽了口唾沫,嘴一抿,脖頸一動,眼中不自覺生出水珠。
此時此刻,周身萬物,惶惶往昔,茫茫前路,都不如現在這個清瘦的身影。
眼前朦朦朧朧,腦中混沌一片,他往地上倒去,想抓住那只微涼的手,卻擦過……
沐憶剛才還在氣頭上,什么玩意,歪瓜裂棗敢覬覦他。他覺得有什么擦過手和臀,回過頭一看,乞兒正直挺挺要倒地。
他連忙伸手試圖挽住,將小孩的衣角撕下一塊。
……
他撲通一聲倒在木階上。
啊,這可怎么辦。別小小年紀給摔傻了。
沐憶抄起他抱在懷里,另一手拿正餛飩,三個臺階作一步往樓里跑。
快快快。
人命關天吶。
他將孩子放在自已床上,外袍內飾都解開扔在地上,光著腳狂奔在空曠的筠溪樓。
這樓里沒一個仆人什么的嗎?
他打了一盆溫水放在案上,用布擦拭他臉上的傷口和污漬。
轉身間小腳趾磕到桌腿,“我靠!*”
“嘶?!便鍛浄鲋_,感嘆今天真倒霉。
身后傳來幾聲咳嗽,他回頭,看見床上瘦弱的身影軀L起伏,騰一下而起坐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
他望向沐憶,濕漉漉的眼眸中透著驚惶與,嗯是激動。
為什么會有激動啊。
他們對視了好一會。
床上人挪動身軀,往他這移來。
不要這么看我啊,好慌。
沐憶先開口,道:“你醒了啊。傷勢怎么樣?還疼嗎?”
他的呼吸悠忽急促起來,用稚嫩的聲音道:“不疼,好多了?!彼碜釉傧蚯皟A
。
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你叫什么名字?”不對,自已大他三四歲,怕個泡泡球。
他一怔,沒有再向前,眼中一絲落寞閃過,道:“我沒有姓,名,名yu?!?/p>
沐憶心中一軟,低聲道:“哪個yu,是玉階生白露的玉,或是郁郁澗底松的郁?”
yu手舞足蹈一通比劃,沐憶拿來紙筆,他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下一個“灪”。
“原來是這個yu,好是好,但過于繁瑣復雜,生僻難辨?!辈铧c不認識。
灪低頭,雙手環(huán)腿道:“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媽媽說她也許是
女支
。我記事起就在青樓,媽媽五年前把我扔出來后,我就沿街乞討,這個字是媽媽叫我的?!?/p>
沐憶詢問道:“你不是不知道父母嗎?這個‘媽媽’是哪來的?”
“那是樓里拿錢的,哥哥姐姐陪叔叔玩,她很開心,以為會有錢。”
不就是老鴇嗎,沐憶心想。
他打心眼可憐這個孩子,也打心眼喜歡他,于是對他說:“聽著,現在起你是我的義子,我是你的君父。”
灪抬起頭,雙眸睜大,眼中光芒閃爍,干裂的嘴唇微張。
沐憶緩緩靠近他,用雙手環(huán)住他。灪能感受到臉頰貼在沐憶略顯單薄又溫暖的胸膛,手就伸向君父的腰。
沐憶柔聲道:“今后我會保護你的,不會讓別人欺負你。我會幫你起一個新名字,好不好?!?/p>
懷里的腦袋一直蹭,抬起頭來,兩行水痕劃下,聲音哽咽“好?!?/p>
“就叫
渝
好不好?矢志不渝,堅貞不渝?!?/p>
“嗯?!?/p>
沐憶一摸自已的臉,觸上溫熱,奇怪,我怎么也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