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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后高銘澤就在治沙站住了下來。
而段筱棠蹲在育苗棚里,指尖撫過梭梭苗新生的嫩芽,遠(yuǎn)處傳來發(fā)電機的轟鳴,混著男人們粗獷的笑罵聲。
高銘澤看到段筱棠,喉嚨滾了滾。
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鎮(zhèn)上吃碗臊子面
段筱棠頭也不抬:江讓會來接我。
這是她第無數(shù)次提起江讓,也是第N次拒絕高銘澤。
治沙站沒人不知道這對模范情侶——江讓是站長,總戴著那頂褪了色的牛仔帽,巡查時會把段筱棠的水壺灌滿熱水,下雨時寧可自己淋透也要把雨衣罩在她頭上。
也知道最近有個男人也在追求段筱棠。
高銘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天晚上,治沙站的鐵皮棚里飄著劣質(zhì)白酒的味道。
高銘澤突然站到長桌前,緋紅的臉對著煤油燈,影子在墻上晃成扭曲的鬼面。
他打了個酒嗝,玻璃瓶重重磕在桌上。
你們以為她多干凈
她跟我睡了三年,還打過胎!
只有江讓,才會要段筱棠那個二手貨!
哄笑聲戛然而止。
段筱棠正在門口,手里的搪瓷缸當(dāng)啷落地,滾出老遠(yuǎn)。
不知誰咳嗽了一聲,李叔吧嗒著旱煙說:小高,喝多了就去睡。
高銘澤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缸砸向墻壁,碎片飛濺間。
我說的是真的!
段筱棠看見江讓從里屋走出來,牛仔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冰。
第二天,流言比風(fēng)沙蔓延得更快。
女人們路過育苗棚時交頭接耳,男人們看見段筱棠就趕緊別過臉。
她蹲在水龍頭前洗衣服,聽見新來的實習(xí)生小聲問:聽說她流過產(chǎn)
噓,江站長怎么會要這種女人!
傍晚,江讓的牛仔帽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他蹲下來,用粗糙的拇指抹去段筱棠眼角的淚,聲音像被風(fēng)沙磨過的砂紙:跟我去鎮(zhèn)上。
鎮(zhèn)zhengfu的民政科里,空調(diào)嗡嗡響著。
段筱棠盯著紅本本上的鋼印,手指發(fā)顫。
江讓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胡子碴蹭過她的掌心:知道我小時候第一次見你什么感覺嗎像看見沙漠里開了朵玫瑰,扎手,但我偏要摘。
三天后,治沙站的空地上支起了紅帳篷。
段筱棠穿著江讓托人從城里買的紅裙子,裙擺上繡著檸條花。
高銘澤躲在人群后,臉色蒼白如紙。
眼神嫉妒的看向江讓。
江讓的聲音穿過風(fēng)沙,字字清晰。
我知道你們背后怎么說她。
她流過產(chǎn),談過戀愛,可那又怎樣她能在沙塵暴里護著育苗棚整整一夜,能把枯死的胡楊苗救活,她是我見過最干凈、最勇敢的女人。
他轉(zhuǎn)身抱住段筱棠,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輕輕吻她的額頭。
以后誰再亂嚼舌根,就給我滾出治沙站。
風(fēng)掀起紅蓋頭的一角,段筱棠看見遠(yuǎn)處的沙丘泛著金色的光,像極了一年前前那個夜晚,她在手術(shù)臺上哭到昏過去時,夢見的那片沙漠。
原來真的會有胡楊,在最貧瘠的土地上,為她長出一片蔭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