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挖著幾個巨大的土坑,里面也已經(jīng)填滿了層層疊疊的蒼白肢體,仍在不斷增添。
空氣沉重得難以呼吸。
濃黑的煙霧翻滾著升起,來自幾個已經(jīng)被點燃的尸堆。
火焰舔舐著肉體,發(fā)出噼啪的爆裂聲和一種油脂燃燒的惡臭。
那是燒焦的頭發(fā)、烤糊的肉、還有某種無法形容的有機質徹底焚毀的混合氣味。
風一吹,黑色的灰燼如同骯臟的雪片四處飄散,落在我的肩膀上,甚至還帶著余溫。
眼前的景象,比之前那個小村莊所瞥見的規(guī)模更大,也更恐怖。
但那兩個鳥嘴醫(yī)生對這幅地獄圖景無動于衷。
他們用長木棍指點著,對那些搬運尸體的工人發(fā)出短促尖銳的命令。
工人們動作僵硬點頭,加快了速度。
我們被引領著,穿過這片焚燒場。
腳下的地面是黑褐色的,泥濘粘膩,凝固的血污和滲出的體液,混合著飄落的灰燼,形成了一片“毯子”。
每踩下去一步,都感覺鞋底會沾上什么東西。
史之瑤的臉色慘白如紙,她緊緊跟在我側后方,目光低垂,死死盯著自己的腳尖,不敢看向兩旁。
遠處,那片低矮的茅屋村落死寂地匍匐著。
幾乎看不到活物活動的跡象。
偶爾,某個黑洞洞的窗口似乎有陰影晃過,或者,一聲極其微弱的、不似人聲的呻吟被風扭曲著送過來,但很快又湮滅在尸堆燃燒的噼啪聲和風聲里。
領路的鳥嘴醫(yī)生停了下來。
他們轉過身,白色的鳥喙直直對著我們。
那光滑的彎曲的喙部在灰黃的光線下泛著一種類似骨骼或陶瓷的冷光。
他們抬起木棍,指向那片死寂的村莊,又劃向那些燃燒的尸堆,然后攤開戴著手套的手,發(fā)出幾個單調(diào)的音節(jié)。
那動作,既像是在展示他們無力控制的災難現(xiàn)場,我順著那慘白的鳥喙所指的方向望去。
目光試圖穿透濃煙與死亡構成的帷幕,搜尋任何一絲不和諧的異常。
蜃樓。
這是歷史的碎片,是卡在現(xiàn)實縫隙中的、由巨大怨念或某種未知力量固化的場景。
它再真實,也必有它的裂痕,支撐它存在的、扭曲的核心。
找到它,才是離開的關鍵。
而不是真的在這里扮演什么東方驅魔人,去對抗一場早已發(fā)生、無法更改的瘟疫。
濃烈的煙霧嗆進我的氣管,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咳嗽。
眼睛被刺激得充滿淚水,視線模糊。
我瞇起眼,在一片灰黑、焦褐與慘白構成的絕望色彩中,艱難搜尋著。
突然,我的目光被釘在村莊最邊緣。
那里有一棟看起來比其它茅屋略高,結構也似乎稍顯完整的屋子上。
那屋子的低矮門檐下方,似乎掛著什么東西。
不是草藥。那是一串用細繩穿起來的深色東西,像是風干扭曲的果實,又像是某種微型動物的骸骨。
在彌漫著死亡清風里,那串東西極其輕微的轉動了一下。
我看清了。
是耳朵。
是人的人多,被穿成一長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