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的寢殿里還亮著燈,祁讓睡不著,想著白天孫良言告訴他,晚余在寶華殿給阿娘上香時,連一滴眼淚都沒掉。那樣愛哭的人,怎么會一滴眼淚都不掉呢?祁讓隱隱覺得不對,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到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呼哧帶喘地喊著:“不好了,江美人出事了......”祁讓一個激靈翻身坐起,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穿著寢衣下了床,趿拉著鞋子就往外走。剛到門口,迎面撞上了慌慌張張走進來的孫良言。孫良言見他這樣,知道他已經聽見,便也不再隱瞞,白著一張臉道:“皇上,永壽宮來人說,江美人割腕了?!逼钭尩纳碜踊瘟嘶危鲋T框才沒倒下。孫良言跪在地上想幫他把鞋子提上,被他一腳踹翻在地。不等孫良言爬起來,他已經一陣風似的出了門。孫良言連聲叫外面的小福子跟上,自個進去給他拿了件外衣,也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到了永壽宮,院子里已經燈火通明,整個宮殿的人都驚動了,圍在東配殿的臺階下不知所措。見到祁讓過來,眾人連忙下跪。祁讓目不斜視地上了臺階,跨過大殿的門檻時,差點被絆倒。“皇上小心。”小福子氣喘吁吁地伸手去扶。祁讓陰沉著臉甩開他的手,徑直往內殿而去。太醫(yī)來了好幾個,正圍在床前給晚余止血。烏蘭雅穿著白色寢衣,一頭烏發(fā)披散在身后,正厲聲呵斥所有人不許慌張。見祁讓過來,她跨步擋在床前,不讓祁讓靠近:“人都死了,皇上還來干什么?”祁讓的心驀地一沉,仿佛被一塊千斤巨石墜著,直往那不見底的深淵里墜去。“讓開!”他赤紅著雙眼沖烏蘭雅怒吼。烏蘭雅不為所動,充滿異域風情的大眼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皇上過去能做什么,您現(xiàn)在還不如一個太醫(yī)管用。”“......”祁讓咬了咬牙,不想和她多廢口舌,伸手將她扒到一邊,兩步跨到了床前。有個太醫(yī)看到他,連忙向旁邊退開,給他讓出一個位置。祁讓透過那個空缺,看到了晚余那張雙眼緊閉,寧靜安詳?shù)哪?。安詳?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在晚余臉上看到這種狀態(tài),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用這個詞來形容她。這個詞,不是給死人用的嗎?他為什么會用來形容她?祁讓的心頓時慌亂起來,大腦一片空白,太醫(yī)忙碌的身影在他眼前變得模糊,他張著嘴,卻一個字都不敢問出口。他害怕聽到不好的回答。孫良言終于追過來,看到眼前情形,后背發(fā)涼的同時,忐忑不安了幾天的心也跟著落了地。他就說會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要發(fā)生。原來是應驗在這里。只是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