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晨光熹微，容晏站在街角的陰影里，遠遠望著那間掛著青瑾醫(yī)館匾額的小鋪子。
鋪子前已經排起了長隊，有拄著拐杖的老者，有抱著嬰孩的婦人，還有衣衫襤褸的乞丐。
虞青霧穿著素凈的棉布衣裙，發(fā)間只簪著一支木簪，正低頭為一個孩童把脈。
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側臉上，襯得她眉眼如畫。
阿霧，藥煎好了。
謝懷瑾從里屋走出來，手里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他自然地用袖子擦了擦虞青霧額角的細汗，將藥碗遞給面前的老人。
多謝郎君，多謝夫人……老人顫巍巍地接過，眼眶發(fā)紅。
虞青霧笑著搖搖頭，順手替謝懷瑾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領。
兩人目光相接時，她眼底的笑意更深，像是盛滿了星光。
容晏怔怔地望著這一幕，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從未對他這樣笑過。
在宮里時，虞青霧的笑容總是克制的、溫婉的，像是戴著一層精致的面具。
而此刻的她，眉眼彎彎，連嘴角的弧度都透著鮮活的氣息，整個人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
讓一讓！讓一讓！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被抬了進來，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虞青霧臉色一變，立刻上前查看。
刀傷，失血過多。她快速吩咐，懷瑾，準備止血散！
謝懷瑾二話不說沖進內室，片刻后端出一盆熱水和藥粉。
兩人配合默契，虞青霧清理傷口，謝懷瑾遞工具、擦汗，偶爾一個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對方需要什么。
容晏站在遠處，忽然想起當年虞青霧為他擋箭受傷時，他只是在殿外焦急地踱步，連進去看她一眼都覺得有失帝王威儀。
好了，血止住了。虞青霧長舒一口氣，額前的碎發(fā)已經被汗水浸濕。
謝懷瑾心疼地用帕子替她擦拭，輕聲道：你去歇會兒，剩下的我來。
沒事。她搖搖頭，沖他笑了笑，有你在，我不累。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而殘忍地刺進容晏的心臟。
他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
——曾幾何時，虞青霧也是這樣，在他批閱奏折到深夜時，默默守在一旁。
而他，卻連一句你去歇著都吝嗇給予。
夕陽西下，醫(yī)館終于清靜下來。
虞青霧和謝懷瑾并肩坐在門檻上，分食一塊桂花糕。
累不累謝懷瑾輕聲問。
虞青霧搖搖頭，靠在他肩頭：很開心。
她瞇著眼睛望著天邊的晚霞，嘴角帶著滿足的笑意。
謝懷瑾側頭看她，忍不住在她發(fā)間落下一個輕吻。
容晏站在陰影里，忽然覺得眼眶發(fā)熱。
他曾經以為，虞青霧離了他會活不下去。
可如今，她不僅活得好好的，還活得那么明媚、那么生動。
沒有宮墻的束縛，沒有他的傷害，她終于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而他，終于徹底失去了她。
夜色漸濃，容晏最后看了一眼醫(yī)館內溫暖的燈光，轉身離去。
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卻又透著一絲釋然。
余生還長，他不會再打擾她的幸福。
就這樣遠遠地看著她，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