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里面翻出三十來張賬單,全是御前吃用記錄。她不急,看得細,每一道菜名后面都跟著分量、成本、來源、折算銀數(shù)。
她看到一張【魚肚羹】,寫著“用料:銀耳、花膠、雞湯、干貝”,價碼寫“共七文”。
她手里拿著的是三天前她自己訂的花膠采購單,一小袋最低九文。
她把那張賬抽出來,淡聲說了句:“李全,咱慈安宮沒做這道菜吧?”
李全脖子一縮:“沒?!?/p>
“那銀耳哪來的?”
“內(nèi)務(wù)司自己調(diào)的貨”
她“啪”一聲把賬單扣桌上。
“我吃的飯他們沒記賬,沒吃的他們記得清楚。”
“這就叫——賬在鍋前,人在賬后?!?/p>
“咱慈安宮得換個寫法了。”
她拿過筆,親自改了一頁:
【飯前記賬,銀后對鍋,賬不清者,不得就膳】
下午那天,整座御膳房灶臺重新開火之前,李全已經(jīng)貼好了新規(guī)。宮人們都知道了:
鍋還在,可賬換人了。
晚飯那頓,東宮派人送來一張新賬單,說是請求加供甜品。賬單上寫著“蓮子百合湯、綠豆涼粉、姜汁紅糖水”。
小錦鯉翻了眼,涼粉成本寫的是“三文”。
她沒說話,從抽屜里掏出她三天前收來的“涼粉原材料賬單”,上頭寫得清清楚楚,光綠豆粉一斤就要兩文五。
她把那單子往桌上一拍:“涼粉不供?!?/p>
“娘娘,東宮那邊是皇子”
“那他吃豆芽?!彼^都不抬,“便宜?!?/p>
“但東宮”
“讓他學著記賬。”
她再把鍋牌拿出來,手指一指最上面一行:
【鍋歸慈安宮,飯得落賬清】
“要吃可以。”她聲音輕得跟晚飯燉雞湯一樣。
“得學會記賬先?!?/p>
李全沒敢吭聲。
她抬頭看著那堆賬冊,抄得順手極了。
炕上桌子上,擺的不是菜,是權(quán)力。
鍋里咕嘟咕嘟燉著的,也不是雞湯,是賬面上三十文一斤的真銀子。
她這一頓飯,吃得比夢國那一百個夢律都穩(wěn)。
李全轉(zhuǎn)身出門,回頭看那小小的灶房燈火通明,鍋蓋上頭貼著一張新的牌子。
上頭寫:
“銀子在哪兒,飯就在哪兒?!?/p>
慈安宮清早沒炊煙,膳房鍋蓋扣著,爐灶冷著,可宮里人全餓著。
李全抱著那本新賬本在外頭站了一宿,天亮后,才看見小錦鯉出來。
她昨晚一宿沒睡,桌上那堆賬冊越壘越高,宮里各處催飯的宮人,折子已經(jīng)送了三輪,東宮、翊坤宮、御前值房全都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