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送來的信是夾在一沓鹽票里的,封皮用的是舊灶律紙樣,角上印著退役印戳,看著像是某個三年前廢了崗的老檔案,被誰翻出來隨手一裹,隨手一投。
李全拆開的時候手上還沾著炭灰,壓根沒想到里頭不是請火折子,也不是押鹽單據(jù),就一張破紙,紙上一句話,寫得極輕:“灶火可滅,舊人未亡?!?/p>
他拿著那張紙發(fā)了半天呆,心跳得跟敲灶門似的。
小錦鯉瞟了眼,沒說話,只手指往案上一扣,示意他把信留下。她自己則低頭繼續(xù)翻那卷東南鹽倉的舊賬。
李全猶豫了兩下,小聲問:“娘娘,這字不像是戶部的,也不像東廠的口氣,要不我去問問東墻那邊,有沒有抄到這類手法的?”
小錦鯉沒吭,只把案上一根燒斷的筆頭丟到地上,點了點火盆邊那張老黃冊:“宮里還有沒有叫‘鐘隱’的?”
李全一愣:“‘鐘隱’?這不是那封信的落款?”
她點了下頭。
“沒聽過,宮里太監(jiān)、膳官、火監(jiān)我都翻過檔,沒這個人。”
“你翻的,是現(xiàn)在的檔?!?/p>
她話說完,轉(zhuǎn)身打開炕角的柜子,從最底層掏出一摞灰袋,最上頭那袋寫著“啞宮”,字跡淡得快掉了。她拍了拍袋子上的灰,說:“把這個挨個抄了,特別是正火前后幾年,那幾頁我記得有個名字但不是字名,是編號。”
李全捧著那袋子出去了,路上還在嘟囔:“鐘隱鐘隱怎么像個代號似的”
第二天清晨,李全就回來了,手里拿著半張撕破的副頁,死死攥著,額頭都是汗。
“娘娘,檔上確實有‘鐘’字,可后頭不是‘隱’,是空的,編號是火前乙三,備注寫著‘存入啞宮,待印未發(fā)’,火案之后那頁就燒了?!?/p>
小錦鯉點了點桌面:“待印未發(fā)那就是沒上過崗?”
“對,可也沒撤,也沒除名,像是被放著不管了。”
“再找找,有沒有寫這個‘乙三’是做什么的?”
“有備注兩個字:‘替身’。”
她聽到這兩個字,原本正掀開鹽單的手頓了一下,半響沒動作。
李全還在往下翻,越念越覺得瘆得慌:“那檔案前頭寫的那幾頁,有好幾個‘乙、壬、癸’這些代稱,都歸在啞宮,備注統(tǒng)一寫著‘備號’,只有火前癸一那項多了兩個字——‘夜前失蹤’。”
他念到這里忽然停住了,抬頭看了太后一眼,嘴巴張了張沒敢出聲。
太后慢慢把那份賬冊合上,輕輕扣上案頭的鎮(zhèn)紙:“火前癸一,失蹤?”
“嗯。”
“是什么日子?”
“和太子出宮那年,同一天?!?/p>
李全這會兒是真的冒冷汗了。
“娘娘您是懷疑?”
她沒說話,只轉(zhuǎn)身從衣柜里取出一個卷得緊緊的布袋,拉開后從里面拿出一張半黃不黑的手稿,那上頭一共有十三個名字,每個后頭都寫著“啞宮留宿”“接生不報”“無主未授”。
李全覺得腦子有點炸:“這些人是皇子?”
“是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