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秦正猛地一聲厲喝,他幾步跨進來,直逼到王氏跟前,“栽贓?那耗子親口咬定的!要不要此刻把人提來,你當面對質(zhì)個明白?!”
王氏被他逼人的氣勢迫得倒退半步,嘴唇哆嗦著。
秦正死死盯著她,擲地有聲:“默兒給了你們體面!公堂之上,他若真想駁倒銳兒,不過彈指間的事,可他讓那小丫頭出面去打這場官司!從頭到尾,他自己一聲沒吭,他還不夠忍讓?!”
王氏被他這番話說得身形搖晃,張了張嘴,扶著冰冷沉重的花梨木椅背才勉強站定。
秦正目光剮過她慘白的臉,給出最后警告:“雖說默兒結(jié)巴,但他到底是我兒子。如果再讓我知道你害他,我絕不會客氣!”
話音落地,暖閣里死寂一片
他猛地轉(zhuǎn)身,袍袖帶風,門板在他身后“砰”地一聲巨響撞上,震得幾案上茶盞都嗡嗡輕顫。
秦正再次踏進西跨院時,腳步在門檻外頓住,側(cè)耳細聽。
風卷著干枯的梧桐葉刮過石板地,發(fā)出沙沙響,院子里靜悄悄的,聽不到往日的沉重喘xi聲。
他推門。
秦默正坐在破舊木桌旁,翻看著一卷泛黃的《戶律》冊子。
他臉色依舊是病態(tài)的蒼白,可眼窩里的渾濁消散了,顯出幾分清亮的光來。
“爹?!鼻啬畔聲?,站起身。
“氣色看著順當多了。”秦正走進來,目光掃過這逼仄依舊的陋室,最后落在桌子一角——那里有半碗喝剩的褐色藥汁,藥氣未散。
“嗯,”秦默應了一聲,略低了低頭,“前,前幾日咳得厲害些?!?/p>
“周平那小子嘀咕,”秦正狀似無意地提起,目光卻沒離開那半碗藥,“說那郎中的閨女,這些天時常過來。”
“是,”秦默的嗓音似乎又順了些,“陳,陳姑娘家學淵源,懂,懂點古法醫(yī)道。她,她熬的藥,輔,輔以指壓點穴,舒經(jīng)活絡,比,比單喝那苦汁子見效快些。”
秦正“唔”了一聲,他轉(zhuǎn)過身,不再看秦默,抬腿往外走:“她爹的冤屈既已洗雪,一個孤女流落在外,終是不妥。就留在府里吧。你身子一直不好,院里也需個妥帖人熬藥看護?!?/p>
他走到門口,微微頓了一下,沒回頭:“她的份例,我會讓人單走內(nèi)院的賬。用度,也按規(guī)矩支給她?!?/p>
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屋里靜了。
周平一直憋在墻角,此刻湊上前來,濃眉擰成一個疙瘩:“老爺就這么…雷聲大雨點小地揭過了?連n手指頭都沒動那王氏?!?/p>
“周平,”他聲音不高,“王,王氏的爹,你,你知道是誰么?”
周平一愣,下意識搖頭:“誰?”
“刑,刑部左侍郎,王,王伯仁。這樣一個人,他,他一根手指動動,就,就足夠把秦家連n拔起,卷,卷進泥里?!彼恼Z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波瀾。
周平倒吸一口冷氣,黝黑的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好半晌才砸吧一下嘴。
“那”他疑惑的目光又落在秦默身上,壓低了嗓門,“您說起律條官司來咋就不、不卡殼了?跟換了個人似的?”
“那,那些墨字列成的規(guī)矩,”秦默聲音更低了,像是自語,“看,看著它們,心,心就沉下去,氣,氣也走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