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說的決絕,但楊竹書到底是沒有勇氣讓馬車夫轉頭,更何況就是她讓轉了,車內還有兩個人,他們也不會同意,陳公子那里有個月娘,只要月娘要走,他就留不得,青杏幫他們做了這么多事,一旦回去,她的下場只會格外凄慘。
楊竹書說完就沉默了,因為知道自己這像是在耍脾氣,還是小孩子脾氣。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沒有回頭的余地,她只有在還未下山的時候能反悔,現(xiàn)在已經沒有機會了。
馬車沒有停留,寺廟就在城外,他們甚至不必出城門就上了官道。
一路上再沒人說話,直到馬車停在了驛站。
陳公子一下車便著急的尋人,果然在驛站內看到了坐在角落里喝茶的月娘,他快步走過去,在距離月娘還有幾步的時候停下,兩人對視著,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這下,所有疑慮和恐懼都消失了,陳公子腦子里再沒有什么“家丑”的念頭。
家丑就家丑了!那有什么關系!丟的是陳家的臉,是臨安的臉,是宋國的臉,他只要和月娘安生過日子就行了,別的都不重要!
“你這些日子,可受了苦頭?”陳公子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他甚至不敢坐下,就怕屁股一落在凳子上,眼前的一切就消失了,這數(shù)日種種,都變成一場幻夢。
月娘搖頭,她已經換下了從前的衣衫,穿上了細布短衣,此時就是一個普通民女,她笑著看陳公子,也問:“公子可安好?”
陳公子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他不住點頭。
“真是患難見真情。”楊竹書站在遠處,小聲對青杏說,“你說,他們到了阮地會成婚么?”
青杏失笑:“表小姐,你剛剛還想回去呢?!?/p>
楊竹書愣了愣:“那都已經出來了?!?/p>
“都已經如此了?!睏钪駮行﹩蕷猓拔仪巴疚床?,他們有情人能成眷屬,倒也是安慰?!?/p>
青杏倒不這么看,她其實一直沒看出來少爺和月娘之間有什么男女之情,固然有憐惜,但憐與愛相隔何止千里,二人經此一遭情根深種,到阮地成婚不出奇,但不成婚,也不出奇。
青杏的干娘就曾叮囑她:“可千萬別對那些新進的小廝動心,你看他們可憐,但別以為那是愛,因憐生愛最不可取,人憐惜弱小是天性,但世上總會有更可憐的人?!?/p>
她認為少爺就是混淆了憐和愛,但月娘沒有混淆,月娘比少爺清醒,她見多了想救風塵的公子少爺。
等在這里的鏢師們也在三人稍作休息后,帶上了一早準備著的干糧和貨物,重新帶著他們上了路。
陳公子自然不能和三個女人坐一車,一起逃出來的人,此時分了兩輛車。
青杏她們還好,三人一輛,還算寬敞,陳公子運氣就差了些,一上車,就發(fā)現(xiàn)除他以外,這輛馬車里還有兩個人。
這二人倒不像是大家公子,他們皮膚粗糙黝黑,一看就是常要在地里干活。
陳公子有些尷尬的坐下,哪怕腦子里一直想著月娘,也不能緩解這種尷尬。
三人互不相識,都看著自己腳下,或是盯著指尖,極為局促。
還是陳公子終于忍不住開口。
“今日天還是挺好的”陳公子一開口就想打自己的嘴,“兩位兄臺從哪里來?也是臨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