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在前年去世了,他沒有當官,但日子過得不差,成了婚,有了孩子,在學校里當老師,出殯的時候很多人去看他。
他死于一場風寒,按理說不該的,他買得起藥,看得起病。
但一燒起來卻藥石罔顧。
醫(yī)生說,他有舊疾,底子太差。
風寒只是引子,他甚至沒有活過四十歲。
阮響沒能見到他最后一面,但她聽說他在死前恢復了一些神智,對他的妻子說:“此生得遇明主,得見四海昌明,無悔無恨無憾,足以。”
但阮響見到了他的妻子,那是個很堅強的女人,她在丈夫死后獨自養(yǎng)家,說起丈夫的死也沒有流淚,她說:“我的丈夫是個聰明人,看起來溫和其實最為固執(zhí)?!?/p>
“他其實從沒有變過?!?/p>
阮響那時候問:“什么沒變?”
妻子說:“他還是儒生,他對你的忠誠,不是因為你要大同,只是因為他認你為主?!?/p>
只是——士為知己者死。
阮響:“我并未”
妻子卻說:“你救了他的命,給了他施展抱負的機會,這還不能叫知己者嗎?”
“你恨他嗎?”阮響問她,在人生的最后時刻,周昌沒有提到妻子,沒有提到孩子。
妻子點頭:“我若知道他是如此,我不會和他成婚。”
妻子:“但我佩服他,擇一人主,死不旋踵,縱被冷落仍不生恨意,阮姐,他不欠你?!?/p>
她冷著臉說:“他只欠我!”
“你叫什么名字?”阮響問她。
妻子回道:“我姓李,李婉柔?!?/p>
李婉柔走了出去。
阮響一個人想了很久,時間、死亡,這都是她熟悉的東西,她的胸口有一些悶。
那些陪伴她的,跟隨她的,漸漸都要被死亡帶走,她創(chuàng)建了一個新世界,但跟隨她的人,許多都見不到了。
阮響看著馬二:“馬二,你想歇了嗎?”
馬二愣了愣,換一個人,恐怕就要以為到了分餅的時候就要杯酒釋兵權,卸磨殺驢了,但這個人是阮響,于是馬二只是問:“可以嗎?”
“可以?!比铐扅c頭,“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不太缺吏目了,官員也一樣?!?/p>
“我會保留你的職位,你仍然可以領這份工資,隨時回來為我做事。”阮響,“我記得你以前說你想住在鬧市里,越熱鬧越好,最好門口就是集市,想買什么都能去買?!?/p>
馬二笑道:“這都多少年了,我現(xiàn)在不喜歡熱鬧啦!”
阮響走到桌后,她拿起筆,端正地寫下幾個字——
“華夏民族之國”。
“翠花?!比铐憣⒛菑埣埥唤o趙翠花,“拿下去吧,到時候我會蓋章,至于建城,還是要急一急,修兩條街出來就行了,以后再慢慢擴。”
趙翠花看了眼馬二,又看了眼阮響,她點點頭:“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