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朋友,這樣的兄弟,他怎么能
怎么能這樣?
公子哭不出來了,他甚至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阮軍奪了臨安是假的,自己下大獄是假的,子益背叛他是假的。
只等他睡一覺,等醒來的時候,他還待在自己的房中,聽著丫鬟們在外嬉戲打鬧的聲音,等著子益的仆從過來送帖子,到時候他會穿過園子和廊橋,去問問妹妹,要不要給未來的妹婿帶句話。
可醒來,他還在大獄里,被獄卒們高聲呵斥著趕去吃飯,又像豬狗一樣被趕到空置的屋子里,他們要在這里清洗捶打羊毛,日復(fù)一日。
公子在這樣的日子中漸漸不會思考了,每日放風(fēng)的時候,他就獨自站在墻邊發(fā)呆。
但其實他什么都沒想。
過去的日子,仿佛才是夢境。
仿佛他生來就是個階下囚。
直到管教喊走了他。
管教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眼睛小,鼻子大,長得十分有礙觀瞻,叫公子看見便覺得難受——尋常人長這樣,恐怕連伎子都不肯招待他。
但管教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笑起來的時候,竟然還透出幾分和善來。
“小馮啊,我聽小許說,你家的園子,是你自己畫的圖紙?還有那幾處新屋,也是你畫的?”
公子現(xiàn)在不敢跟管教獄卒頂著來了,這些人不是閻王,可最難纏的是小鬼,他們明面上不打他不罵他,可只要他們透露一點意思,別的犯人便會為了討他們喜歡,往死里欺負(fù)他。
于是他期期艾艾地說:“是都是鄙人”
“哎呀!”管教立刻說,“沒料到咱們這一監(jiān)里竟然還有你這樣的人才!幸好幸好,幸好不曾埋沒了!”
公子茫然地看著他。
造園修屋,對他來說是有些見不得人的愛好,因著這一點,平時沒少被父親責(zé)罵。
管教又說:“你家里的事已經(jīng)查實了,你是從犯,本應(yīng)該再坐十年的牢,但看在你與國有用的份上,只派人護(hù)送你去新都城”
剩下的話,公子都沒有聽清。
他家沒了,爹死了,娘還要坐十二年的牢,他要坐十年,因為他們退不出“賊贓”來,畢竟家產(chǎn)都已經(jīng)充公了。
可他被放出去了,雖說一直會有人監(jiān)視他,他不得自己行動。
公子不是很明白:“新都城?哪里?不該是臨安嗎?”
管教奇怪的看著他:“怎么會是臨安?”
怎么不會是呢?
管教:“若都城在臨安,豈不還是南富北窮?北人窮久了,自然又要造反啦!”
公子渾渾噩噩地低下頭。
“小馮,你若干得好,立了功,你和你娘的刑期,都能減一減?!?/p>
“可知小許,哦哦,許子益,正是他親哥哥立了功,他才能離開大牢,如今也要往新都去?!?/p>
“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jī)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