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完,他又迅速變臉,帶著近乎諂媚的討好,小心翼翼地看著秦楓鐵青的臉和緊抿的嘴唇,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小秦,你看這樣處理您心里的氣能消一點了嗎?您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只要縣里能做到的,砸鍋賣鐵也給您辦到!重新修墳,立碑,遷墳不,就地建造烈士陵園!我親自督辦!請省里最好的專家設(shè)計!讓英烈們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安息!讓后人永遠銘記!”
秦楓依舊沉默。
山風(fēng)吹過他洗得發(fā)白的布褂,衣角翻飛,獵獵作響。
他沒有看周利民那張因為急切和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他的目光越過眼前這出鬧劇,越過被按在地上像死狗一樣拖走的趙天浩和那群打手,越過那幾臺如同鋼鐵怪獸一樣沉默的挖掘機,最終定格在那片狼藉不堪、如同被狠狠踐踏的祖墳上。
破碎的墓碑殘骸散落在翻開的、帶著新鮮血腥味的泥土里,像一具具被分解的骨骸。
那是他爺爺、父母、兄長長眠的地方,是他們用生命守護的最后的歸宿,如今卻成了權(quán)力與金錢肆意踐踏的廢墟。
他緊握著那枚扭曲的勛章。
勛章邊緣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他的掌心,那細微的刮痕透過皮膚,一直刺痛到心臟深處。
這枚小小的金屬,承載著秦家?guī)状藵L燙的熱血和無悔的忠誠和信仰,卻被人像垃圾一樣扔進泥濘的荊棘叢。
周利民那番慷慨激昂、信誓旦旦的保證,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非但不能撫平他心頭的傷痛與怒火,反而像一把鹽,狠狠撒在他淋漓的傷口上。
當(dāng)初他輾轉(zhuǎn)于各個部門,卻被像皮球般踢來踢去,如今這遲來的“正義”,只讓他感到更刺骨的冰冷與荒謬。
見秦楓不為所動,周利民的臉急成了醬豬肝色。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小秦,這事關(guān)乎軍隊榮耀,但說到底還是祖墳被強占,你的親人都是軍人,他們肯定不愿因此麻煩部隊,況且你也不愿看到首長為此受牽連吧?”
秦楓眉頭微蹙,目光投向張鐵軍鐵塔般的身軀。
周利民雖不討喜,話卻不無道理——不能因自己的事連累張鐵軍。
張鐵軍已做得夠多,拾起了他先輩被踐踏的榮耀,挺直了他被壓彎的脊梁。
他深吸一口氣,懇切地對張鐵軍道:“政委,要不把這事交給他們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