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寒雁“嗯”的應(yīng)了聲,聲音顯然不如方才那般有底氣。
周旖錦素來是見慣了這女兒家含沙射影、爭風(fēng)斗醋的把戲,心里厭煩,話語也絲毫未留情面:“謝小姐離我遠(yuǎn)些,我方能盡興。”
“你——”
謝寒雁怎么都沒想到周旖錦敢這樣同她說話,愣怔片刻,腦海中不禁浮現(xiàn)出方才蕭瑾與周旖錦寒暄的模樣,心中忽然“咯噔”一聲響。
這周小姐不過出身卑微商賈之家,怎會與蕭瑾那樣身份尊貴的女子相識?
來不及細(xì)想,姜紀(jì)疑惑的目光已射過來,謝寒雁急得面紅耳赤。
她堂堂謝家嫡女,豈能在此刻被人話語相欺,壓了一頭?
“周小姐說話真是粗俗不堪,白白浪費(fèi)我一番好心,”謝寒雁牽起嘴角,換了一副嘴臉,高傲的眼神從周旖錦臉上滑過,忽而掩唇蔑笑一聲:“你看上去年歲也不小了,怎如今還待字閨中?”
謝寒雁話語中已全然顯露鋒芒,就差將周旖錦“嫁不出去”幾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周旖錦看著她這副自亂陣腳的焦急模樣,忍不住憋笑。
“這與謝小姐有何干系?”
謝寒雁見她這副表情,一時間更是拿不準(zhǔn)主意,她不等周旖錦說話,便自問自答上:“這京城不比你從前住的窮鄉(xiāng)僻壤,有幾兩銀子便耀武揚(yáng)威,入了高門大戶,區(qū)區(qū)一個商賈女子,給人做偏房側(cè)室都是抬舉了?!?/p>
此言一出,面前三人的視線齊齊撞在她身上,謝寒雁顯然慌亂,裝模作樣找補(bǔ)道:“我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提醒你一二?!?/p>
片刻后,周旖錦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謝小姐年輕氣盛,殊不知你瞧不上的這黃白之物,偏偏是這世上最少不了的東西。”
此間都是世家貴女,談到錢財皆避猶不及,哪一個敢囂張地將銀子掛在嘴邊,謝寒雁措手不及,無懈可擊的笑意驟然裂出了失態(tài)的難堪:“你真是俗不可耐!”
她聲音不小,倏地吸引了身邊不少的目光,眾人的議論聲像是煮沸騰的水,一時間在周旖錦身邊汩汩冒泡。
周旖錦不以為然,神情平靜地嘆了口氣,說道:“你自恃清高,無非是因著身份門第的抬舉,可我問你,你府中器具采買,你房中書卷墨硯,你身上穿的衣裳乃至丫鬟們頭上的珠花,哪一樣不用銀錢堆砌?”
“更有甚者,邦國間來往通商、民間貿(mào)易哪一樣可舍去?治理災(zāi)患、鞏固邊防,若無國庫銀錢支撐,你豈能平安站在此處大言不慚?”
謝寒雁被問得啞口無言,怔了半晌,氣急敗壞道:“這、這怎可相提并論?”
然而她求助的目光落在四周空氣中,卻再未有人與她同仇敵愾,滿座皆寂然,凝神思索著周旖錦的話語,一瞬間令謝寒雁失了底氣。
謝寒雁如坐針氈,腦海中急切地搜尋著反駁之語,可周旖錦所言樣樣屬實(shí),她再怎么巧舌如簧,話語也全然梗在喉間。
周旖錦不愿再與她糾纏此事,她態(tài)度堅定,斬釘截鐵道:“你如今假惺惺端著所謂風(fēng)骨,可失了這銀錢,一樣是俗人?!?/p>
“我,我才不是”
謝寒雁的心猛地一緊,臉上最后一點(diǎn)悻悻的笑容也全然化為狼狽,她啞口無言地站在原地,胸膛劇烈地起伏著,等抬眼看過去時,周旖錦一行人已然走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