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木公。”
阿硯把冊子緊緊抱在懷里,眼眶有點發(fā)熱。
這哪里是普通的冊子,分明是老工匠把壓箱底的本事都給了她。
木公別過臉,對著墨淵道:
“巨子,這丫頭雖有小聰明,但火候還差得遠。往后讓她跟著鍛鐵坊的弟子們一起上工,我盯著她。”
話雖硬,眼角的笑意卻藏不住。
墨淵朗聲應道:
“準了。傳我令,林硯秋為墨家匠士,賜青色短打,佩三角銅矩!”
兩名弟子捧著托盤走上前,青色短打是用細密的麻布做的,領口繡著半片青銅紋樣;
三角銅矩比木公那柄小些,卻更精致,矩尺的邊緣刻著細密的刻度,柄端還綴著個銅環(huán)。
阿硯換上新衣服時,石陀站在人群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里的烤土豆。
土豆已經(jīng)涼了,他卻舍不得吃——
本來想等阿硯受封后,塞給她當點心的。
看著她系上銅矩時,腰側(cè)的弧度被短打勾勒得清清楚楚,他突然紅了臉,趕緊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石陀,發(fā)什么愣呢?”
墨影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去道賀?”
“我……我去劈柴?!?/p>
石陀慌里慌張地轉(zhuǎn)身,差點撞到柱子,懷里的土豆“啪嗒”掉在地上,滾到阿硯腳邊。
阿硯撿起土豆,追上去塞回他手里:
“謝禮我收下了。”
石陀的臉更紅了,嘴里“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往殿外跑,背影在晨光里晃得像株被風吹的向日葵。
儀式結(jié)束后,阿硯回到那間住了快半年的土屋。
屋頂?shù)钠贫催€在,陽光從洞里漏下來,在地上投下圓圓的光斑。
她蹲下身,從床板下掏出那本文物修復手冊,輕輕壓在《鑄器火候訣》下面。
兩本書的邊角竟嚴絲合縫,像本就該合在一起似的。
石陀蹲在旁邊幫她捆行李,手指突然頓住。
床板的內(nèi)側(cè),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硯”字,筆畫深得能塞進指甲蓋——
那是他前幾天趁阿硯去鍛鐵坊時,用鏨子一點點刻的,刻完又怕被發(fā)現(xiàn),用柴灰蓋了好幾層。
“這是……”
阿硯也看到了,聲音里帶著笑意。
石陀的耳朵紅得能滴出血,頭埋得快碰到膝蓋:
“我……我怕你搬走了,忘了回來看看?!?/p>
“我不搬走?!?/p>
阿硯笑著把他手里的繩子接過來,“匠士能住單間,就在鍛鐵坊后面,帶窗的。你要不要搬來跟我一起?。磕愕呐窕钣嬰x那兒近,風箱拉起來也方便?!?/p>
石陀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銅:
“真的?”
“真的?!?/p>
阿硯把最后一件工具放進木箱,“不過你得答應我,以后別總用鏨子刻床板,要用就刻在青銅器上,那才叫本事。”
“嗯!”
石陀重重點頭,幫她把木箱扛到肩上,腳步輕快得像踩著風。
新住處果然帶窗,窗欞是機關閣的弟子做的,能上下滑動。
阿硯把銅矩擺在床頭,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矩尺上,三角紋的影子投在墻上,像座小小的山。
她翻開修復手冊,最后一頁空白處,提筆寫下:
“墨家,吾鄉(xiāng)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