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沖破黑暗時,厚實的宮門終于緩緩開啟。
盛晴緩緩抬起落滿白霜的眼簾,呵出口熱氣,想抬腳走過去,但努力半晌,始終都邁不動腳步。
她全身上下都已變得僵硬。
自嘲地笑笑,盛晴閉上眼睛,吩咐跟隨她一起在此等候整晚的車夫:“載我去金鑾殿!”
她不知道昨晚周安謹(jǐn)是歇在自己的長壽宮,還是歇在袁玉盈的摘星殿,未免浪費時間,她決定直接去金鑾殿外等著他。
侍衛(wèi)們沒敢再攔她,馬車順利地駛?cè)雽m城。
在這個地方生活一年有余,盛晴直到此時才深刻地意識到,目光所及處的一磚一瓦,皆與她無關(guān)。
她從未立于它們上面,相反,她已被它們壓得快喘不過氣。
于是,抵達金鑾殿前的廣場時,她二話不說,直接跪倒在地。
不管周安謹(jǐn)是想要什么,她都給他,她的骨她的血她的命,統(tǒng)統(tǒng)給他,只要他能網(wǎng)開一面,饒過父親。
地上積雪未融,盛晴跪了沒多久,全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凍住,身體幾乎失去知覺。
在她快撐不住時,周安謹(jǐn)終于匆匆趕過來。
他心中本來有怨,畢竟在丞相閉門不出的這些天,他數(shù)次托人悄悄遞信給盛晴,請她回宮,可她始終沒有給予任何回應(yīng)。
每每想到他們夫妻宛如牛郎織女似的見不著面,而周明逸這個不相干的人卻牛皮糖似的黏在她身邊,他心中就像燒著一把火,覺得自己被從頭綠到了腳,便只能不住地想著,等下次再見面,他要親手打斷她的腿,這樣她就再不能離開他。
可是,他沒想到自己會見到這般狼狽的她。
厚實的白色貂毛氅衣上凝著厚厚一層冰霜,裹著她孱弱的身體,讓她看起來像是已經(jīng)被冰封住般,幾乎沒有活氣。
“晴兒,”周安謹(jǐn)忍不住地心疼,伸出手去扶她:“快點起來,隨朕去換件干凈衣裳?!?/p>
盛晴無視他的手,只緩緩抬起頭,頸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細微的“喀嚓”聲:“陛下,請問父親犯了何事?”
周安謹(jǐn)神情微僵,隨即慢慢將手指收回:“有人拿著罪證告發(fā)丞相徇私枉法、中飽私囊,而且此次雪災(zāi),盛家所施放的白粥有問題,迄今為止,流民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上百個受害者。”
這怎么可能?盛晴紅了眼,不住地搖頭:“不可能,父親一生清廉,心懷蒼生,斷不會為一己之私而傷害尋常百姓,我不信!”
“那你信什么?你覺得是朕冤枉了丞相?還是死在城外的流民與你盛家無關(guān)?”周安謹(jǐn)怒了。
出了這等丑事,不少老臣都在逼他查抄盛家并下旨廢后,可他一意孤行,依然維持著她的榮耀,她便不能念他三分好嗎?
“讓我去天牢見見父親?!?/p>
周安謹(jǐn)快氣笑了,可見她臉色愈發(fā)蒼白,氣息也變得微弱,他還是心軟妥協(xié):“你先回鳳儀宮換身衣裳,喝點兒姜湯暖暖身子,朕會安排人去天牢,悄悄把丞相帶出來見你?!?/p>
盛晴點點頭,正想站起身,眼前忽地一黑,然后就什么意識都沒有了。,content_n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