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周存聲的病房，謝桑心如止水，按下電梯按鍵的那刻，才驟然覺得堵悶。用力捶了心口幾下，那痛感稍有緩和。電梯從左邊升上來，秀姨急急忙忙沖出來，看到謝桑，拉住她的手，“桑桑你也在這兒就好，快跟我下去，老太太出事了，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被他們推進去急救了?！备星榈氖乱?。當前最要緊的還擺在眼前。老太太躺了一整天，原以為有所緩和，卻突然嚴重起來，謝桑給申嘉歆打電話，叫來了一大家子的人守在急救室外。下午謝桑便訂了明天一早的機票。原本打算今晚老太太沒事，她明早就回松江，自己早就不是周家人，在這兒也沒有任何意義。情況有變。她只能退了機票，裝作擔憂的樣子，跟所有人一起等在急救室外，申嘉歆坐在她身邊，沒什么慌張。老太太如果真出了事，對她來說，或許是好的。少一個人保爾恩，她就多一份機會將人趕走，周康坐在那兒，焦頭爛額，時不時站起來走走，秀姨是最慌張的一個。等了兩個小時。等來了周庭書，他早一天便在往這兒趕了，臨時又去了趟談家，接到消息，半夜便趕了過來。申嘉歆看到周庭書，意識才所有蘇醒，忙站起來去關懷，“都這么晚了，你怎么還過來了？”周庭書看著急診室的方向，“奶奶怎么樣了？”“不知道呢，聽說是心臟病突發(fā)，明明今天還好轉了的?！卑l(fā)病的時候秀姨并不在身邊，連她都不清楚。謝桑坐著，盡量隱形自己，周庭書還是一眼看到，又掃了掃在場的所有人，“存聲呢？他不是早就來了？”這種時候，申嘉歆還不忘往周存聲身上潑臟水，“他就會做做表面工夫，不知道在哪兒偷懶呢。”謝桑捏著手指，頭腦一熱，竟然替他說話?！安皇堑?，他早上去打水被熱水燙傷，行動不方便?！鄙昙戊Щ仡^，斜她一眼。謝桑又低下頭。周庭書跟著坐過去，不知道在安慰誰，“沒事的，奶奶身體一向很好，這次一定也能平安?！薄斑€是庭書會說話。”不管在什么場合，申嘉歆仿佛都是周庭書的簇擁者，一字一句，都在夸他。周庭書卻根本不吃這一套。他就坐在謝桑身邊，感受到她身上的寒氣，輕觸了下她的衣服，錯愕道：“衣服怎么是濕的？”謝桑遲緩反應，“沒什么?！彼f沒什么，周庭書卻覺得是大事，脫下自己的外套遞過去，“濕的穿著怎么行，先穿我的吧？”謝桑不想推來推去，本是要敷衍著接下的，一抬頭卻對上申嘉歆怪異的神色。遞出一半的手又收回，禮貌拒絕，“真的不用，我不冷。”周庭書干巴巴笑笑，收回這份好意。搶救足足兩個多小時。醫(yī)護人員盡了全力。但這樣漫長的時間，終究是救不回一條要離開的靈魂，等待降低了他們的預期，最壞的結果，誰都想過。最受不了的那個人竟然是秀姨。所有人一擁而上，謝桑在最角落的位置看著，申嘉歆很努力地在擠眼淚，周康的悲傷浮于表面，秀姨淚水洶涌，周庭書是失神。而她，對周家這些事，實在沒什么波瀾起伏，哪怕是老太太沒了，她也沒悲痛到哪里去，連眼淚都擠不出來。默默想到的，竟然是要怎么逃離接下來這場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