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是受了涼還是過于擔(dān)心顧衍,顧衍走后,我再合不上眼。
炭盆早涼透了,小腹抽痛像有鈍刀在絞。
晨起去西院取蘇婉寧新衣的繡樣,撞見丫鬟在廊下煎藥。
藥吊子咕嘟冒泡,飄來一股刺鼻的澀味。
春桃抽抽鼻子:像是當(dāng)歸混著艾草
我按了按發(fā)涼的指尖,蘇婉寧上月才說胎象安穩(wěn)要減藥量,這聞著倒像更重了些。
不過這事自有顧衍過問,我沒放在心上。
馬蹄聲驚散晨霧,顧衍帶著一身寒氣沖進(jìn)來。
他袖口沾著艾草灰,與蘇婉寧藥罐里的氣味纏成一股。
這是又親自給蘇婉寧抓藥了
我遞上連夜繡的暖手爐,云紋里塞了驅(qū)寒的香草。
漕船案要陪侍郎走訪商戶。
他接過爐子轉(zhuǎn)手交給小廝,順路給婉寧捎去。
銅爐上的并蒂蓮紋烙進(jìn)掌心。
去年他巡視漕運凍傷手,我熬了三夜繡這爐套,他說要揣著走遍九省。
如今那對鴛鴦?wù)N著蘇婉寧的狐裘,在西院廊下晃悠。
入夜腹痛更甚,春桃要去請?zhí)t(yī)。
我攥住她腕子:爺在辦公事,莫擾他。
銅鏡映出煞白的臉,額角冷汗把碎發(fā)黏成縷。
三更時顧衍帶著卷宗回來,身上有陌生的沉水香。
他伸手碰我額頭,指腹薄繭擦過眼尾:怎這般燙
染了風(fēng)寒。
我偏頭躲開他掌心。
那抹沉水香是寶和堂獨有的味道——蘇婉寧常去抓安胎藥的鋪子。
他解大氅要喚人煎藥,外頭突然炸開尖叫聲。
西院丫鬟撞進(jìn)門哭喊:姑娘喝藥后見紅了!
顧衍抓藥匣的手頓了頓。
我盯著他腰間晃動的云紋玉佩,那絡(luò)子還是用我剪下的青絲編的。
你去吧。
我往被子里縮了縮,我這里有春桃。
他疾步?jīng)_進(jìn)雪幕的背影,與三年前冒雪買蜜漬梅子的身影重疊。
炭盆星火點點,我摸出枕下焐著的暖爐。
爐套上的云紋磨得起毛邊,里頭香草早換過十八回。
就像他當(dāng)年說必不相負(fù)的誓言,如今也只剩下這點余溫。
春桃哭著往我手里塞湯婆子時,西院方向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
我望著窗紙上搖晃的人影,想起晨起蘇婉寧打翻藥罐后那個笑,像極了她討走顧衍劍穗玉牌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