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當夜,陸承淵終究還是走了。
次日清晨,蘇云錦開門時我以為會看到陸承淵,卻不想她竟對此事一無所知。
起初,她面露喜色,轉瞬又泫然欲泣。
夫人,我雖對老爺有情,但從未逾矩,我不會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人…
我不欲多聽。
我已提出和離,你應當知曉。
她忽然局促:可我也…
我擺手止住她的話:不愿意就去尋陸承淵說清楚,不必在我面前演戲。
撂下這話,我轉身便走。
歸途中,天色漸暗,忽然落起細雨。雨絲拂面的剎那,忽然想念母親。
于是我改道前往城外的祖墳。循著記憶,我來到母親墓前,眼前的景象讓我呆立當場。
母親的孤墳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座新墓,原本簡樸的墳塋被改建成了氣派的雙穴。
待我看清另一塊墓碑上的名字時,只覺天旋地轉。
那是我的生父,也是逼死我母親的罪人。
母親彌留之際的話語猶在耳邊。她說,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他卻悄然葬在了她身旁,我那受盡折磨的母親,墓碑上的名字,依舊冠著他的姓氏——
蘇。
不遠處守墓的老翁見我愣怔,有些詫異。
陸夫人您不知道嗎就在上月,陸老爺將這位老爺和您母親合葬了,當時您妹妹也在的。
妹妹
電光石火間,我恍然大悟。
為何蘇云錦與我有幾分相似,因為她姓蘇。
原本我也該姓蘇的。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我紅了眼眶,失控般搶過那人手中的鋤頭狠狠朝那塊墓碑砸去。
身旁傳來驚呼,卻無人敢上前。
一下又一下,碑石卻堅如磐石,我泣不成聲。
直到身后傳來陸承淵的怒喝:沈織錦!你在做什么!
他身側立著蘇云錦,驚恐地望著我,仿佛在看什么瘋婦。
我將手中的鋤頭直接擲向他們。鋒利的鐵器擦過他的臉頰,頓時見了血。
蘇云錦的尖叫聲驚起林中宿鳥,他面色陰沉如墨,我卻毫不退讓。
立在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質(zhì)問:陸承淵!你明知他是害死我娘的人!你怎么敢!怎么敢!
我咬牙忍淚,蘇云錦的淚水卻先一步落下:爹爹他只是想與你母親合葬,有何不可!你要怪就怪我!
爹爹臨終前也悔恨了,他還讓我尋訪你們的下落…
住口!
我再也聽不下去,揚起的手卻被陸承淵截住,蘇云錦縮在他身后發(fā)抖。
你當我會再讓你動手嗎大約是瞧見我掌心的傷痕,男人語氣稍緩,往事已矣,何必執(zhí)著。你若識相,我們還能如從前一般。
我赤紅著雙眼,死死盯著面前這個男人。他的眉眼輪廓,曾是我心頭最深的眷戀,如今卻只剩恨意。
陸承淵,先是囡囡,如今是我娘。你以為,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在你心里,我究竟有多卑賤
他的手猛然松開,神色僵硬。我不再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