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越來越遠，是被程忠良給拽走了。
夾雜著程忠良和程娟的聲音，似乎在勸她少說點，可是沒用。
吳春芬可算揚眉吐氣了一回，從街頭罵到巷尾，生怕朱曼琳不能生孩子的事還有誰不知道。
街坊鄰居之間，議論聲更大了。
“朱家那閨女長得挺水靈，又會掙錢，沒想到啊……”
“成天拋頭露面搞什么工作，身體能不搞壞嗎？姑娘家就該像咱們一樣結(jié)婚生娃才是**，成天往外跑，就不是啥正經(jīng)女人！”
“賺那么多有啥用，還不是生不了孩子？以后也沒人繼承，朱家八成要絕后嘍！”
“她那婆婆一看就不是善茬，她老公八成要找她離婚了，挺可憐的……”
聲音大大小小，傳到屋子里。
很刺耳。
朱曼琳什么也沒說，就沉默地收拾被翻亂的屋子。
越是這樣，朱永山越擔心。
他打開電視，把音量調(diào)大，蓋過外頭的流言蜚語。
然后，蹲下來要幫女兒撿東西。
被朱曼琳制止了。
“爸，您額頭的傷還沒處理，先涂藥吧?！?/p>
額頭上磕破了一層皮，淌下一道血痕，挺嚇人的。
朱曼琳濕了毛巾，把血痕擦掉，又拿出跌打傷藥，涂到傷口上。
“疼不疼？”
朱永山搖頭，沒覺得多疼，反倒心疼她。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她神色還算平靜，看不出什么喜怒。
可越是平靜就越有問題。
“茯苓，你要不先敷一下臉？”
吳春芬那一巴掌太狠了，她的臉現(xiàn)在還紅腫著。
要是不消腫，明天指不定更嚴重。
“你明天就要去京城，要是阿越看到，他會擔心……”
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他看著女兒，更是揪心。
女兒太懂事了，發(fā)生過那么多事，竟然一句都沒跟他提過。
要不是吳春芬鬧得太過火，他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因為遲遲沒孩子，她受過這么多苦。
他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那張檢查單……”
“是真的?！?/p>
“……你早就知道？”
“沒有，程祁也瞞了我?！?/p>
要不是被吳春芬翻出來，恐怕程祁會瞞她一輩子。
這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朱永山長長嘆了一口氣，“阿越是個好孩子?！?/p>
生兒子延續(xù)香火是從古至今的傳統(tǒng)，也是根植在無數(shù)男人心里的人生目標。
好像生不出兒子，人生就是失敗的，不配做男人，愧對列祖列宗。
這種觀念有多可怕，朱永山親身體驗過。
因為他只有一個女兒。
什么斷子絕孫，什么不是完整男人，多難聽的話他都聽過。
只是生個女兒，尚且處境如此難堪，如果連女兒都沒有，他不敢想象程祁會被怎么議論。
換做別的男人，早就離婚，再娶個能生兒子的了。
可程祁是怎么做的？
不僅沒離婚，還為了保護妻子，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
寧可自己承受不孕不育的恥辱罵名，也要妻子好好的。
“當初楊翠千錯萬錯，但只有這件事她做對了，就是讓你嫁給阿越。”
朱曼琳拿冰塊敷著臉，輕輕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