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故事
1
哪怕多年后再回想起那段打工的日子,陳椿依舊會覺得像噩夢一樣。
記憶里,澳洲的風總是帶著潮濕的咸味。
那時她習慣在凌晨兩點下班,街上只剩下昏黃的路燈和遠處幾聲孤零零的海鳥叫聲。海和天空都是深不見底的黑色,像張開巨口的怪獸,隨時會將她吞沒。她狼狽地回到十幾平米的學生公寓,常常顧不上洗臉就倒在床上,周遭一片寂靜,只能聽見海浪拍岸的聲音,夾雜著夜鳥凄清的啼叫。
失眠幾乎成了常態(tài),夜深人靜時,她感覺自己像一棵瞬間枯萎的植物。可即便如此,天一亮,她依然要硬撐起精神,去實驗室,去打工。那時候的她,唯一的信念就是拿到那張畢業(yè)證。
2
沉眕之出現(xiàn)的那一天,陳椿正站在岸邊,結束自己生命只是一念之間的事。
她帶著他回家時,心里更多的是屈辱——她無法幫到家人,也沒辦法拯救自己。天地間的一切似乎都在拋棄她,把她推向懸崖。那一刻,她連自己都想拋棄??沙帘p之卻輕輕地捧住了她。
或許是在那一瞬間,天無絕人之路?,F(xiàn)實的沙漠里,一朵瀕臨枯萎的山茶花,終于接到了名為“愛”的甘霖。
這個家境不凡的少爺,給予她的每一份幫助,她都銘記在心。哪怕是后來離開,他給過她的東西,她都像在還債一樣,一一償還。感情上,她騙過他,也騙過自己;至少在物質(zhì)上,她希望兩不相欠。
可當兩人再次重逢,彼此眼神交錯的那一瞬,心里筑起的高墻瞬間崩塌。
“各取所需”——這曾是陳椿為自己決絕離開找的借口,如今卻成了他愛意宣泄的謊言。
這四個字,早在他們之間,變了味。
3
被沉眕之“收留”后,兩人曾有過一段近乎普通情侶的時光。
沉眕之的別墅里有保姆阿姨做飯,但他似乎更喜歡自己動手。學校不忙的時候,他會跟著視頻教程做一頓色香味勉強齊全的飯菜,等陳椿下班回來。
他覺得她思慮太重、工作太累,整個人瘦得憔悴,得多吃點補補。每天飯桌上都是牛羊肉和海鮮,直到自己吃剩菜吃出了口腔潰瘍,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可能有些滋補過頭了。后來他請教了母親的營養(yǎng)師,認認真真研究出一周不重樣的食譜。
對留學生來說,打工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陳椿辭掉了海邊酒吧那個對亞裔女性并不安全的工作,在徐珍珍母親的推薦下,去了一個華人設計師的服裝工作室做會計。相比酒吧,這份工作體面,也不算太累。她空余時間還能處理賬目,周末若不去工作室,就去西餐廳后廚幫忙。
那時候,她常常一身油煙味回到沉眕之的家,一路上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想吐。推開門,看見坐在餐桌前戴著水晶眼鏡、敲著鍵盤等她吃飯的沉眕之,她會愣神,狼狽又匆忙地想去洗澡,不想用自己的油煙味玷污他。
沉眕之當時大概并未察覺。向來沉穩(wěn)的他眉飛色舞地介紹餐桌上的菜肴,像個得意的孩子??此獠婚_頭發(fā),他會伸手幫她取下皮筋,不在乎那股油膩的味道,順手給她扎個松松的丸子頭,動作自然得像他們真的在過日子,隨后把菜夾進她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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